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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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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錦的能力沈念是最清楚的, 只是程錦這人平時一向不露山水,提到他很多人都會覺得這是他身邊的近衛,很少會想到單獨拎他出來做什麽。

以前不是沒有機會讓程錦站在人前, 可他不願意。說是沈念在戰場上救過他一命,他這輩子哪都不去就跟著沈念。

對此程錦態度很是堅決, 執意如此, 沈念便讓他跟在身邊。

現在雖然不知道齊君慕從哪裏聽說過程錦這個人,又有心栽培他, 沈念自然是願意的。最關鍵的是, 皇帝已經開口了,他找千萬個借口皇帝也不會聽就是了,還不如順理成章的同意,一切也顯得好看。

心裏瞬間想明白這些, 沈念又道:“皇上,程錦跟在微臣身邊多年, 您現在看重他那是他的福氣。只是他脾氣耿直暴躁, 生性懶散,微臣怕他受不了官場氣氛,會把事情搞砸。”

沈念就是這樣的人, 甭管事情會不會朝那個方向發展,先把最壞的情況說出來最好, 那樣等事到臨頭也好有個退路。

他那尿性齊君慕也清楚, 等他話完, 皇帝一臉悻悻的挖苦道:“什麽樣士兵跟什麽樣的將領, 程錦是跟在你身邊的人,朕看到你就知道程錦是什麽樣的了。”

沈念:“……”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像是好話,在皇帝嘴裏,他好比是一顆老鼠屎,掉在鍋裏帶壞了鍋裏的湯。這比喻有點怪怪的,沈念越想越尷尬難得還有一絲窘然。

齊君慕本來只是為了岔開話題隨意提起了這件事,在看到沈念臉上浮現出窘迫尷尬的表情時,他心下很是驚奇。

在皇帝心中,沈念這人臉皮向來厚實,說話嘴上也是不饒人的很,白白浪費了那張好俊雅的好相貌。總之除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齊君慕很少在他臉上看到別的神情。

現在沈念臉色這麽陡然變了,面上又帶些許羞紅,可不就成一道亮眼的風景。

齊君慕看著這樣的沈念,心下忍不住感嘆,平日裏他這鎮北侯要是退卻身上的戾氣,這樣的表情在來一下,惹動一些人的春心還是能做到的,哪至於到現在還是單身。

皇帝打量的眼神毫不掩飾,沈念原本是因為皇帝那些話有些尷尬的。被皇帝這麽打量著,不知為何心裏越發緊張起來,臉上的熱氣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

看到沈念的臉色越來越紅,齊君慕覺得自己可能有點過分了,他幹咳一聲轉開視線道:“這事你心裏知道就是了,等過些日子朕確定好了人選在在公開。”

沈念語氣平靜:“是,微臣知道了。”

話說到這裏,也沒有別的了,君臣之間突然有些無話可說,齊君慕就順勢讓他退下。

沈念離開乾華殿後狠狠籲了口氣,事情怎麽發展到現在這模樣是他沒有想到的。他只能感嘆一句,這帝王的心思不是你想猜就能猜的到的。

當晚沈念表現的很老實,並沒有出現在皇帝跟前。他今晚值夜,明天可以休息,那就意味著他可以出宮回家一天。

其實蹲在皇宮裏和蹲在沈家在沈念眼中並沒有什麽區別,皇宮也好沈家也罷在他心裏不過都是一個暫時居住能睡覺的地方而已。

不過因為齊君慕事先的提醒,他還特意關註了下宮裏的情況,還好的是宮裏根本沒有傳出什麽閑言碎語,有關樂清公主的事最多也就是人病了,太後體恤,命太醫去診治。

禦花園樂清公主落水的事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

這讓沈念心下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怪異,這種怪異在齊君慕提起太後時就有。

他自認為看人還算準,可對著這個大齊最尊貴的女人,他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清了。林恩說來不過是太後的侄子,太後竟然能為他想這麽多,實在是有點出乎人意料。

最讓沈念心底訝異的是,皇帝在他跟前根本沒有想過掩飾這事兒。

皇帝越是坦然,他就覺得越發怪異。皇帝對太後的態度也太過平靜了,沒有一點怨恨也沒有一點愛戴,太後在他眼中和普通人似乎沒什麽區別。

沈念想這也許就是皇帝之所以是皇帝的緣故。他是個普通人,兒時母親文氏那麽對待他,他偶然還會抱有一絲期望的。

還好的是,他醒悟的快,文氏再也傷不到他了。

想到文氏,沈念又想到太後。

他在回京前還是打探過皇帝這人的,據說太後對他向來疼愛,又一心支持他成為皇帝,按道理來說母子間的感情應該是很深厚的。

即便是有點矛盾,身為人子的皇帝也會敬著太後。這母子之間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變成現在這疏離模樣。

沈念亂七八糟的想著,只覺得這皇宮裏的事又亂又遮掩,讓人煩又讓人頭疼。

王俊是跟著沈念的,今晚也在值夜,看沈念皺著眉頭,心情不好的樣子,他端了杯茶遞給沈念,關切的問道:“大人,你在想什麽?”

沈念看了王俊一眼道:“我在想林公子。他……他為什麽帶著面具?”他自打回京後,各種瑣事纏身,又被皇帝推著立下不少功勞。

加上他對京中勢力不了解,也沒有人敢輕易和他拉關系,京城很多事他都不知道,很多人他甚至還對不上號。

左相林蕭是皇帝的嫡親舅舅,受寵信於皇帝,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沈念自然也知道。他也知道他有個兒子叫林恩一直深居簡出,但並沒有見過真人,也沒有刻意去了解過這些。

當然,更多的是也沒有人隨意提起林恩。

禦花園是他第一次見林恩,也是第一次知道林恩是帶著面具的。

皇帝並沒有告訴他原因,他也不好過問,這裏面肯定牽扯一些皇帝都不想說的事。

王俊在這個時候開口,他自然要順勢詢問一番。這也挺符合常理的,他見到這樣一個人,也是有好奇心的。

王俊聽了沈念的問話,他臉色變了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沒有其他人後,他低聲道:“大人,在宮裏千萬不要提起林公子面具之事。”

沈念狹長英氣的眉峰緊皺起來,眉宇中間因此褶出一道溝痕,他道:“為什麽?”王俊指了指上面道:“皇上和太後在宮裏不喜歡聽到有關林公子的流言蜚語。”

沈念眉宇皺的更深,太後不喜歡有人議論林恩他能理解,齊君慕心思深沈,他還真猜不透這個皇帝在想什麽。

王俊看沈念這模樣,以為他真的很想知道這些八卦。他有意巴結沈念,想趁著鎮北侯這股風往上爬,自然不想他在這些事上犯忌諱,於是便壓低聲音道:“大人你長在北境,京城裏的事可能不大了解,這林恩公子的臉是為了救皇上所傷……”

這些事都是京城稍微有點家世的人都知道的,王俊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沈念這才聽得恍然大悟,他就說太後對林恩的態度太過詭異了,沒想到裏面還牽扯這麽多瑣碎之事。

算算那年發生的事,他應該還在京中。

只是那時沈家為景帝不喜,他又被文氏厭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罷了。

後來他就落水差點一命嗚呼,等醒來不久,就被父親沈奕帶走了,這些事更是沒有聽說過。

這期間十多年,他一直在北境,生死都難料,京城這個傷心地更是想都不想,而大齊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景帝身上。

也就是現在齊君慕登基為皇,林家和林恩才別人重新關註,這些陳年往事才再一次被人記起。

王俊說完,看到沈念心不在焉的模樣,他道:“大人這話聽過就罷了。”

沈念揚眉一笑道:“今日你既為我解惑,這份恩情本侯銘記在心。”言下之意便是承情,王俊一臉欣喜。

弄清楚了這些,沈念也不在想太後林恩這些事。

凡事只要不算計到他頭上,那他就當做不知道太後的那些算計。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當值,當皇帝的一把刀。看看自己能不能在皇帝心裏多點分量,以後皇帝把自己利用完,也好有個好點的退路和歸宿。

@@@

沈念第二天同人換了值便直接回家了,他一夜沒睡,困的厲害,眼皮都有些睜不開。

每次他回沈家,文氏都要哭哭啼啼一場,今日他累的實在是太厲害,沒等文氏開口,他不耐煩的說道:“母親,等我醒來一切好說,要是你現在為二弟開口,他一輩子都離不開書房的門。”

文氏啞然,不敢吭聲了。

沈念在房內睡了個安穩覺,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文氏當真沒有打擾他。

這世上的人大多都有弱點,用沈清威脅文氏是再好不過了。

沈念洗漱一番隨便吃了點東西,第一次去看望被困在書房裏的沈清。

沈清變了很多,人是又瘦又黃的,看模樣就受了不少折磨。沈清第一次見到回京的沈念人是囂張的,現在第一反應是害怕。

不過因為有嚴格的老師在,沈清瑟縮了脖子也沒敢多說什麽,模樣委屈的很。

沈念看他真的老實起來了,便對著那老師客氣了一番,說皇帝知道沈清不是讀書的料,已經放棄讓他做官的念頭,這些日子很感謝他的教導等等。

這老師一聽自己以後不能教導沈清了,心下有些失望。

沈清是他教導過最舒暢的學生,有皇帝的名頭在,沈家最算有鎮北侯的名頭他也不怕。轉念又想,這是皇帝的意思,他也算是聽到了聖訓,便心情頗好的離開了。

臨走還板著臉把沈清教育一番,說他讀書讀的是狗屁不通,但日後萬萬要勤勉。

沈清連連點頭。

等人都走了,沈清站在那裏一臉茫然,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脫離苦海了。

經過這麽幾個月的學習,沈清覺得自己天天聽著之乎者也沒有瘋掉真的是奇跡。

沈念冷眼看著他道:“日後再攛掇著母親給我惹麻煩,你就在這書房呆一輩子。”

沈清咬著直點頭。

沈念還想說什麽,聽到消息的沈老夫人和文氏都趕來了。

看到兩人,沈清憋在眼中的眼淚終於嘩嘩流了下來。

沈清哭的很傷心,文氏也是痛哭不已,唯一比較鎮定的沈老夫人也紅了眼圈。

這麽一瞬間,沈念覺得自己格外多餘。明明是血親,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人,而他永遠多是外人。

突然的,他有些意興闌珊,便轉身離開了。

沈老夫人是唯一發現沈念離開的人,她動了動嘴本想說什麽,可是看著受了很大委屈哭的稀裏嘩啦的沈清。

她最終在心裏嘆了口氣,只做沒有發現沈念離開。

沈念並沒有回自己的院子,他直接出侯府了。

走在大街上同在侯府的感覺沒什麽區別,對其他人來說,他都是一個陌生人。

沈念在街上溜達了兩圈就溜達到朱雀街,看到不遠處的皇宮,他便朝皇宮方向走去

禁衛都知道沈念今日不當差,看到他連馬都沒有騎就入宮了,還以為發生了什麽要緊的大事,宮門守衛還問他要不要通稟一聲。

沈念入宮其實也就是腦子一抽的事,等站到宮門口,他也不好直接走人,便硬著頭皮進去了。

本來已經休息,他自然不好再去禁衛處,以免給人留下個不信任同僚的印象。他這入了宮又不能隨意轉悠,只能去面見皇帝。

到了乾華殿,阮吉慶正在殿門口站著,他身邊還有個頂漂亮的宮女,眉眼間很是溫順,兩人正在殿門前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其餘宮人都不在。

阮吉慶看到走來的沈念,他楞了下忙迎上來道:“侯爺,你這是?”

沈念自然不好說自己是閑著沒事入宮的,便道:“我來見皇上……”

阮吉慶面上有些猶豫,沈念眼活泛看得很清楚,於是又忙道:“皇上要是不方便,那我明日當值時再來也是一樣的。”

阮吉慶還沒有開口,那個漂亮的宮女走上前輕聲道:“阮公公,皇後娘娘怕是要口渴了,奴婢去準備些茶水。”

這宮女是皇後溫婉身邊的大宮女玉桃,很得臉面。

一聽這話,沈念瞬間明白了裏面發生的事。

他對著阮吉慶道:“那我先回去了。”皇帝皇後在裏面,宮人在外面,他這個時候前來簡直是太不應該了。

沈念轉身離開,阮吉慶一把把人抓住,他看了玉桃一眼道:“沈侯爺,你容奴才去通稟一聲再走也不遲。”

玉桃皺了下柳眉,眼底有些不解。

阮吉慶也沒空搭理她,直接走到殿門前敲了兩下,裏面傳來皇帝略顯冷淡的聲音後,他道:“皇上,鎮北侯求見。”

“沈念?”皇帝還真沒想到是他,便道:“讓他進來。”

殿門被打開,沈念低著頭走了進去。

玉桃看著阮吉慶面色有些郁悶,不等她開口,阮吉慶豎起手指輕輕虛了一聲道:“玉桃姑娘,皇上向來以國事為重。事後要是知道今日鎮北侯入宮不入殿,那是會牽連到皇後娘娘的。”

玉桃明白這些,但心裏還是有些責備沈念來的不是時候。

溫婉今日親自做了湯送來,皇帝也沒有拒絕,本以為帝後和睦之事就在眼前,哪想著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這一切。

阮吉慶知道玉桃心裏在想什麽,他站在一旁沒有說別的。

怎麽說呢,其實前去通稟時他也有些猶豫,皇帝這幾次對皇後是沒有好臉色,可他早就聽過這麽一句話,夫妻床前吵架床尾和。

以前皇帝是把皇後當明珠捧在手心裏,這感情總不能說變就變了。

他琢磨著,齊君慕就是想讓皇後服個軟。

這麽再三晾著皇後,看得出皇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二連三的主動拉近同皇帝的距離。

皇帝要是順勢而為,那皇後還是皇帝手裏的明珠。

可這些阮吉慶都是自己在心裏瞎胡琢磨的,他那個幹兒子的死可是牢牢死在他心上了。萬一他想錯了,這次死的可就是他了。

所以思考來思考去,就算事後被皇後找麻煩,他現在也得給皇帝通稟一聲。皇帝願不願意見沈念,那是皇帝的事。

這不,你看,這一聲通稟做對了。

沈念進去了,皇後從裏面出來了。

也因為這個,阮吉慶心裏隱隱有個荒唐大膽的感覺。皇帝也許真的是厭棄的皇後,而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只是鬧鬧脾氣。

只是這個念頭太過驚人,玉桃跟前他是半分都不敢表露出來。

沈念進了乾華殿,皇後溫婉出來。

玉桃扶著溫婉離開時,把阮吉慶說的話低聲重覆了一遍,溫婉點了點頭。

走了很久,她回頭望了乾華殿一眼,心裏莫名空蕩。

以前她偶然同齊君慕多說兩句話,他就很開心。現在她親手做了湯想要緩和兩人間的關系,皇帝卻是看都沒看一眼。

她剛和齊君慕說上兩句話,皇帝就開始垂頭看折子。

她主動上前磨墨,齊君慕沒有拒絕。

一開始溫婉覺得這是皇帝緩和了態度,可慢慢的她覺得齊君慕只把他當做一個磨墨的宮女,一個下人看待。

玉桃甚至包括太後都覺得皇帝是故意和她鬧氣,可只有溫婉心裏有感覺,皇帝是真的冷下來了。他眼睛裏沒有她,連裝一下都懶得裝。

溫婉在心裏嘆了口氣,而後轉身離開。

回未央宮的路上,溫婉道:“剛才是鎮北侯?”

玉桃點了點頭,她不滿道:“鎮北侯也太猖狂了些,明知道娘娘在裏面,還這麽不識趣。”

“你胡說什麽呢。”溫婉語氣有些嚴厲:“鎮北侯怎麽就知道本宮在裏面?他這個時候入宮自然是有事要和皇上商議,你這話傳出去別人還不知道要怎麽編排本宮呢。”

玉桃忙道:“娘娘,是奴婢嘴笨,娘娘莫要生氣。”

溫婉看了她一眼道:“這次就饒過你,下次再忘了,本宮決不輕饒。”

不管心裏怎麽想,玉桃嘴上自然是要答應的。

走了一段距離,溫婉又道:“天色還早,你去請扶華公主來未央宮,我做了些她喜歡吃的小點心,算是給她賠罪。”

上次禦花園的那團亂事,她和扶華也都是受害者。

扶華是太後和皇帝都寵愛的人,她不能把兩人的關系弄僵,這樣對她對溫家都不利。

玉桃把溫婉送回未央宮才去扶華那裏。

扶華聽溫婉做了點心,便笑道:“皇後娘娘的手藝最好,可給皇上送了?”

玉桃聽了這話忍不住道:“回公主殿下,自然是給送了的,只是不巧的很,剛送去不久,鎮北侯就入宮了。”

“鎮北侯?”扶華想了下道:“就是那個上次禦花園裏救了林恩表哥的人?”

玉桃點了點頭,她心裏本來就在為溫婉叫屈,溫婉不讓她多說,可她藏不住話,現在同扶華說了一通,心裏暢快了些,腦子也跟著清醒了。

她忙道:“公主殿下,娘娘剛剛吩咐不讓奴婢多嘴,這事您可別在娘娘跟前提起,奴婢怕惹娘娘生氣。”

扶華笑著應下。

她是個說到做到之人,到了未央宮,絕口不提玉桃多嘴的事,只誇讚溫婉做的點心好吃湯好喝。

扶華每次能逗樂太後,除了她的身份在那裏,嘴皮子能說也是其一。

溫婉心情本來有些沈悶,被她這麽連番說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她們在未央宮說說笑笑,其樂融融的。

乾華殿中,齊君慕同沈念四目相對,彼此無言。

這個時辰沈念入宮,齊君慕自然以為他是有事要稟,他人坐在那裏等著沈念開口,結果沈念請安後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齊君慕等了半柱香時間,實在是等的不耐煩了,便道:“沈卿不是有事要稟嗎,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不方便說?”

皇帝自認為自己還算體貼,臣子不開口,他借口都找好了。

沈念不是不想說,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最關鍵的是,在他沒來的時候,皇帝和皇後正獨處呢,他一來,鴛鴦散了。

他要說不出個三二一來,皇帝會不會氣極之下賞他兩板子。

沈念想的很多,在加上看到皇帝等待的神情,他皺了下臉皮苦巴巴道:“皇上,其實微臣入宮也沒什麽事。”

他語氣寂寥的齊君慕都聽不下去了,便出言笑道:“朕的鎮北侯這是怎麽了,在戰場上殺敵都不怕,現在怎麽就一副受了欺負的模樣?說說看,鎮北侯要真的被人欺負了,那朕為你做主。”

沈念本來還覺得自己有些丟人,從家裏出來偌大的京城竟然沒地方可去,現在聽到皇帝關切之語,突然覺得那些事也不算丟臉。

於是沈念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省略了很多心情問題。

齊君慕聽的沈默起來,他倒是能理解沈念的心情。上輩子,對太後他也是這樣的。

他心裏明白,沈念要的也不是安慰,只是一個訴說的渠道。

上輩子他是皇帝,找不到那個可以訴說心思的人,這輩子他已經不在意太後了,對那些求而不得的關懷也已不在意。

他倒是可以聽聽沈念的心裏話。

等沈念說完,齊君慕道:“你從鎮北侯府走到宮裏的?”

沈念啊了聲點頭表示同意。

齊君慕看了看他的雙腿道:“就不覺得累?”

沈念順著這話踢了踢腿,忍不住道:“還真有點累,剛才一心想見皇上,走的也就忘了累。現在經皇上您這麽一提醒,微臣可不可以求個座。”

“坐下歇歇自然可以。”齊君慕懶懶道:“只是這殿裏就你和我,難不成你還想著讓朕給你搬椅子坐?”

“不用不用。”沈念忙道:“微臣哪敢,微臣力氣大,自己搬得動。”

沈念說到做到,搬了把椅子坐下後,他覺得舒服極了。

他心裏清楚的很,不是他真的累了,是心裏徹底舒服了。齊君慕不是那種會安慰人的帝王,但這個時候,他說話做事的態度讓人感覺實在是太好。

那些意興闌珊之事,心底的疲憊,陡然都消失了。

齊君慕利用他時利用的徹底,溫和起來也照樣讓人招架不住。

正當沈念想著這些事時,只聽齊君慕悠悠道:“沈卿既然沒有騎馬也沒坐轎,今日時辰已晚,明日又要早早入宮當值,不如今晚就留下吧。”

沈念的心猛然緊了一分,他擡頭看著齊君慕道:“微臣多謝皇上擡愛,這……這事就不必,不符合規矩。”

齊君慕斜看了他一眼:“宮裏有留宿臣子的宮宇,不會妨礙到他人,你隨便挑一間住下吧。”

沈念還想拒絕,齊君慕已經懶得搭理他了,揚聲喊來阮吉慶,讓他安排去了。

阮吉慶不知道皇帝和鎮北侯這是唱的哪一出,宮裏自古皇帝最大。

皇帝說留人住,就算是沒地方留人他們也得翻出個地方來。關鍵是大齊有留宿外男的先例,一般是得寵的兄弟和臣子之類的

只是就算是這樣,皇帝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天色明明還早,完全不耽誤鎮北侯出宮回家,怎麽到了皇帝嘴裏就是天色已晚了呢,這鎮北侯得寵也太盛了些,都有點越界了。

這些想法阮吉慶也只敢在心裏嘀咕,其他的半分不敢說。

其他人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念心裏清楚,齊君慕留他只是不想讓他回那個沈家,哪怕是暫時的。

當晚,沈念又蹭到了一頓禦膳,這次與他同桌的皇帝沒有多食東西。

沈念當晚留宿的地方是阮吉慶挑選的,離皇帝的乾華殿隔了一道墻。按照阮吉慶的話來說,離的近,皇帝這裏萬一有個什麽事兒,沈念能夠及時趕來。

皇帝覺得阮吉慶還算周到,便同意了,沈念自然無話可說。

這晚,第一次的沈念沒睡著覺。

許是白天睡得太多了,許是在宮裏這個壓抑又繁華的地方普通人根本就睡不著。

沈念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東西,在邊關時的,在京城的。

腦中一會兒出現沈奕的面容,一會兒是齊君慕的。

想的東西又多又雜,整的沈念是一夜沒有睡著。

天昏昏亮時,沈念已經把自己收拾好,讓他自己都驚訝的是,他精神頭還不錯。

齊君慕上朝時,沈念已經同人換好值。

宮裏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沈念出現引來眾人各種各樣的模樣。臣子留宿宮中,這可是天大的皇恩,代表的是皇帝的信任,身後是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沒有人不喜歡。

沈念受寵,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是每當眾人都覺得這是極限了,他都能搞出來點不一樣的。都是一樣身為人臣,這好事只往他一個人頭上臨也著實太紮眼。

齊君慕這次留宿還真沒別的意思,他就覺得沈念和上輩子的自己挺同病相憐的,就給他了個住的地方。也有點告訴沈家其他人的意思,她們要是留不住沈家,自有地方能留他。

結果他沒有算計沈念,事情到最後還是成了沈念受寵的直接證據。

沈念自己對這些目光倒是沒感覺,他同平日一樣,該去巡防巡防,該罵人罵人,一點都不含糊,王俊倒是有些憤憤不平。

沈念看他一直在那裏板著臉小聲嘀咕,覺得腦子眼都嗡嗡的響,便道:“你在嘀咕些什麽呢?”

王俊看沈念終於正眼看自己了,剛才的表演算是沒白費,他忙道:“大人,卑職是覺得有些人太過分了。皇上身邊的阮公公傳來消息,說是瑾王和平王前些日子從青州啟程回京,很快就會到達京城。”

沈念的手頓了下,他道:“瑾王和平王在青州立下大功,這是好事,他們回京也是應該的。”

王俊看他那滿不在乎的模樣,終於忍不住道:“大人,兩位王爺回京自然是好事,只是很多人都在說楊統領也要回宮了,這宮裏日後就沒大人你的位置了。”

“這宮裏本來就沒問我的位置。”沈念忍不住嘴貧了下:“在宮裏有位置的是後宮的娘娘。”

他一時嘴快,看到王俊目瞪口呆的模樣,怕他接受不了,又道:“宮裏的禁衛都是忠於皇上的,左統領也好鎮北侯也罷都是為皇上辦事。他們說他們的,你做你的。你爭論這些有什麽用。”

王俊心想,我當然爭論了。

這些日子,他一直朝沈念身上下功夫,就是想更進一步。

現在楊驚雷要回來了,肯定有很多看不慣他的人會告狀,那他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王俊的想法都寫在臉上,沈念看的是直搖頭,他道:“你和胡澤是在皇上跟前掛了名的,只要好好當差,日後自然有發達的機會。你現在想再多也沒用。”

王俊被他揭穿心思,面上有些尷尬。

讓王俊離開,沈念躺在躺椅上,心想,皇帝這人的心思還真難猜。他這些天幾乎天天都出現在皇帝跟前,竟然都沒有聽到瑾親王要回京的事。

人人都說他是皇帝的寵臣,誰又知道,一些事他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這寵臣做到這份上,也挺可笑的。

沈念覺得自己可能是睡得太少,腦子漿糊掉了。

皇上要做什麽事,他身為臣子只能看著等著,哪裏需要知道因果。

@@@

沈念在想什麽,齊君慕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上了朝便在禦書房召見了林蕭。

還未談正事,林蕭便拐彎抹角的問起沈念住在宮裏的事。

齊君慕也不好說沈念的那些家事,更不願意提自己心軟了那麽下的事。他道:“朕與鎮北侯有國事商議,商量太久,天色太晚,就留他住了一宿。”

林蕭心裏自然以為這是皇帝的計策。

齊君慕不願把話題一直留在這個事情上,又道:“這事也是朕要同舅舅說的。”

林蕭臉色一正,露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齊君慕道:“現在國庫充足,朕欲從戶部拿出些銀子修繕西境邊防。這銀子數目不在小數,朕想讓睿王前去送銀子。”

“睿王?”林蕭恍然,一時間根本沒想起這個睿王到底是誰。

等想明白他臉色都變了,他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

睿王,齊君宴,景帝長子,生母王皇後,自裁宮中。

睿王身為嫡子,年幼時也十分聰慧伶俐,王皇後死後,他才慢慢愚鈍。

有人說他是裝的,有人說是嚇的。

但不管是真是假,林蕭都覺得他不該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王皇後是犯了錯自裁是真,景帝不喜齊君宴也是真,可齊君宴有嫡子身份更是真。

有著這樣身份的人,林蕭覺得他被世人忘得幹凈才好。

齊君慕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非要親自把人提溜出來,引起眾人的視線。

齊君慕對林蕭的擔憂很是清楚,他不好說常勝日後會把西境葬送的事,只道:“朕明白舅舅的擔心,只是睿王一直深居王府。他的身份在那裏擺著,不是他不動別人就忘記的。”

“再者說,押解一次銀子而已,朕也想看看睿王心思在何處。”

林蕭琢磨了下皇帝這話,他肅然道:“皇上是打算以此來試探睿王?”

齊君慕笑而不語。

林蕭認真想了一番,最後還是開口道:“此事事關重大,皇上三思才好。”

“舅舅,朕心意已決。”齊君慕道:“再者說,朕讓睿王出面,還想讓常勝幫朕查查沈念。”

冷不丁又放出個大雷,林蕭覺得腦子都快不夠用了。

皇帝這是想一出是一出,常勝在西境怎麽就能查到沈念了?

林蕭的臉色來回變換著,齊君慕提了提這些,反正不管林蕭同不同意,這事他不會更改的。

“皇上對鎮北侯當真這麽不放心?”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蕭突然開口道。

齊君慕沒有吭聲,在林蕭眼中,這就是默認。

沈念這個人,除了做事手段太過劍走偏鋒外,林蕭還挺喜歡的。

只是他那沈家軍就是懸在皇帝頭上的一把劍,站在皇帝的立場,林蕭覺得沈念不交兵權這事有點礙眼。

但還不到眼中刺的地步。

如今聽聞齊君慕繞了這麽一個大圈子就是為了查沈念,他心裏覺得挺可惜的。

帝王的疑心,對將領來說是脖子上的劍,一個弄不好就會見血,就會人頭落地。

皇帝和林蕭的談話進行到這裏就進行不下去了,林蕭離開禦書房後,齊君慕就直接下了聖旨。這次去的除了有齊君宴,還有工部侍郎刑意。

這些人都是有官有名頭的,程錦的名字就顯得格外特別。

這道聖旨一出,朝堂上都炸開了鍋。

同意的有,反對的更多。

他們吵吵鬧鬧,齊君慕穩坐龍椅上,冷眼旁觀著。

等眾人吵累了,他道:“此事就這樣,左相和戶部盡快安排銀子。”

戶部尚書苦著臉,只可惜他不能像前朝那些戶部尚書一樣哭訴沒銀子。景帝在位時,不愛奢靡之事,大齊庫房留下不少銀子。

現在齊君慕開口要用,戶部尚書就算再怎麽舍不得,也只能苦著臉同意。

西境的事安排好了,齊君慕就把心思完全放在了即將歸來的齊君灼身上。

那個刺客阿朵早已經秘密送到了京城。

齊君慕並沒有把人直接關押到刑部大牢,而是在京城買了處宅子,把人看守起來。

他沒有審訊阿朵,也許是信任齊君灼,也許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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